別上攝像頭的那一刻, 黎晏感覺自己像個秘密間諜。

好吧，一想到被監視的人是自己，間諜的刺激感就沒那麽強烈了。

“晚上六點下班, 之前回來。”

綁相機的小姐姐叮囑完，然後冷酷無情地走了。

下午六點，現在十點。

八個小時, 去人流量高的廣場的話在應該能發出去十張二十張名片，那就是一兩千塊錢。

時薪二百五, 聽起來就很動人。

當然, 這只是理想狀態。

當黎晏終於坐著公交來到市中心購物廣場的時候, 她就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。

因為人實在是太多了。

而且大概是節假日的原因, 成雙成群的更多一點, 單獨一人寥寥無幾。

這就給遞名片這種更適合一對一的行為增添了幾分困難。

雖然滿廣場都是二百塊錢的好苗子，但黎晏依舊無法下手賺錢。

其實她也不是沒掙紮過。

一開始她還沒帶口罩。

然而每當她看中一個好苗子然後沖上去遞名片的時候, 得到的卻是周圍人的起哄。

——還有好苗子本人紅著臉說出的“謝謝你，可我有女朋友了”。

旁邊甚至還有好事者湊過來：“小姐姐這麽好看, 要不然加我吧，我沒對象。”

黎晏：。

動動腦子, 誰家追求真愛是遞名片啊！

周圍看熱鬧的人聲鼎沸, 黎晏拿著名片緩緩退出了人群，然後帶上了口罩。

遮住了臉, 效果果然好多了。這下子大家開始懷疑她是賣保險的了。

累得夠嗆，黎晏坐在廣場的椅子上, 只覺自己陷入了僵局。

一頓操作猛如虎，一看名片全在手。

十點出發，十二點了一張名片都沒發出去，更別說加微信了。

還好天氣涼爽了很多, 要不然這個時間更難熬。

黎晏買了杯綠豆沙，一邊喝著一邊看著廣場上的人。

——或者說廣場上的二百塊錢們。

然後她就看到了一群藍衣服從某家店魚貫而出，湧進了這個廣場。

黎晏瞇著眼睛往那群藍衣服身上一瞧。

謔，全是自己的同行——游泳館裏發傳單的。

對方似乎是承包了整個廣場的壟斷商，一來就開始趕人，把對面蜜雪冰城的、海底撈的、還有超市新開門的都趕了個一幹二凈。

看熱鬧的黎晏大受震撼。

怎麽的，這游泳館還搞什麽圈地運動嗎？

大概是有權有勢，對方確實是在圈地盤趕人。

期間，還有人註意到了在廣場頻繁出現的黎晏，甚至還請示了一下老大。

但大概是黎晏喝綠豆沙的表情實在太過於坦然，藍衣服頭頭一時之間也失去了判斷能力，最後便狐疑地放她繼續喝沙冰去了。

等周圍被清了場，黎晏眼睜睜看著那群藍衣服們便開始了有組織有紀律的發傳單。

瞬時間，“游泳健身了解一下”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廣場。

包場方人多勢眾，黎晏一時之間只能隱忍，痛並快樂的繼續摸魚。

說是在摸魚，其實她是在總結經驗。

只要看準目標一舉拿下，黎晏便可以拽著對方直接移步隔壁星巴克，哪還管的了什麽健不健身的事？

抱著這樣的美麗想法，黎晏瞪大了眼睛努力尋找獨自出行的二百塊錢。

然後她就看到了個奇怪的女人。

對方穿的和個養蜂人似的，大寬帽子大墨鏡，仿佛生怕蜜蜂蟄到哪裏似的。

雖然游泳健身那群人可能不會註意，但黎晏一眼就可以看出，在女人捂得嚴嚴實實的地方，必定長著一張價值二百塊錢以上的臉。

別問，問就是lsp的自信。

心動不如行動，黎晏拿起綠豆沙沖上前搭訕，剛拍到對方的肩，一扭頭看到了一位藍衣服小哥詫異的目光。

小哥：？漏網之魚

黎晏：……

黎晏：不是，我是自己人！

那一刻，看著藍衣服小哥健碩的肌肉，黎晏嘴角一哆嗦，對著女人便緩緩說了一句——

“游泳健身了解一下？”

女人：？

“……”等等，她可以解釋的。

那一刻，黎晏只想給自己一拳。

但是話已出口，她只能頂著藍衣服小哥的目光抓緊改口：“哈哈，你不是那誰嘛，好久不見！走啊，去星巴克敘敘舊？”

說完這句話，黎晏便用餘光看到藍衣服小哥掃視了一眼兩人的年齡性別，然後似信非信的點點頭，拐彎去給別人塞傳單了。

終於，游泳健身打發走了。

但是嚴嚴實實的神秘女人依舊滿頭霧水。

不知為何，對方似乎比一般人要警惕很多，死死捂著墨鏡帽子，看起來就是大寫的此地無銀三百兩。

遠看不覺得，現在黎晏貼近了看，便只覺對方越看越眼熟、越看越……

“你是……Dorie？”黎晏試探著問。

“？！”女人一下子蹦了起來，“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，誰是Dorie我完全不認識！”

“……”黎晏扶額。

居然還真猜對了。

雖然猜測得到了驗證，但黎晏還是沒有那麽開心。

至於原因……

哈哈，人Dorie出道八百年了，還需要她這個星探？

四舍五入，這就是到手的二百塊錢飛了……要誰誰能開心的起來？

心情萬分沈痛，黎晏根本顧不得和老同事敘舊。

在對方警惕的目光下，她只想疲憊地揮手離去，繼續尋找一下個對象。

所以她真的轉身往前走了。

然而她才走了沒幾步，身後的Dorie便猶豫著發出了聲音：“這個背影……難道你是孟婆？”

黎晏：……

嘖。

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。

但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！

誰是孟婆我完全不認識！

這麽想著，黎晏頭也不回地默默加快了腳步。

然而與此同時，自己身後的腳步聲也跟著加快了，甚至比黎晏自己的速度還要快上幾分。

最後隨著身後的一個猛沖，自己的胳膊就被拉住了。

“哈哈，你就是孟婆，你逃不掉了！”

那一刻，Dorie的聲音格外得意洋洋。

“……”

Dorie你說什麽——（超大聲）

雖然黎晏很想這麽喊，但對方最近勢頭正猛，一旦暴露勢必會引發明星連鎖反應。

為了讓今天順利平穩的渡過去，黎晏只得當場滑跪認栽，然後自認身份。

於是五分鐘後，兩個人捧著兩杯綠豆沙，穩穩當當坐在了廣場的椅子上，陷入了深深地沈默。

社交達人Dorie試圖找個什麽話題，於是便尬笑著道：“哈哈，原來你就是孟婆……我記得你當時還上了好幾個熱搜來著。”

話是善意的，然而黎晏最擔心的剛好也是“掉馬後熱搜重新回到大眾視線”這種事情，聽到對方這麽一說便感覺心臟差點哢嚓停跳了。

從某些方面，Dorie這句話可以說是精準踩雷了。

可是對方遞了話，自己也不能冷了場。

想到這裏，黎晏便努力得扯著嘴角笑了笑：“謝謝，我這種十八線也就紅那麽一次了……聽人說我甚至還有個小粉絲群呢，哈哈，就還挺驚喜的。”

Dorie：……

救命，她就是粉絲群裏的三分之一，這話讓她怎麽接啊！

回想起自己當年“打入敵人內部”的豪心壯志，再看到現在就在眼前的正主，Dorie當場閉了麥，低下頭默默地欣賞起了自己摳出的唐頓莊園。

很好，出師未捷身先死。

對話不超三句，兩人便重新回到了沈默。

一個來回看著路人，一個低頭劈裏啪啦打著字。

那一刻，在路人看來，她倆那樣子像極了重逢的幼兒園死敵。

——想想過去的事情就覺得幼稚，但也不知道除了幼稚的事情還能聊些什麽。

就是這麽尷尬。

身為當事人之一，黎晏自己當然也感覺到了氣氛不對。

但她倒是也理解。

畢竟綠豆沙是很好喝，但是雙雙掉馬的尷尬不是一杯綠豆沙可以緩解的。

畢竟雙雙掉馬這種事情還是太少見……

一句話還沒想完，黎晏一擡頭，便看到了在地鐵遇見的自家粉絲，從遠處大步流星向自己飛奔過來。

對方一邊蹦噠著，一邊還不忘了高呼：“漂亮姐姐——我是［7when］啊——”

那一刻，地鐵站上的記憶湧上心頭，黎晏咬了咬唇，只覺熱淚盈眶。

媽的，我難道也要在我粉絲面前掉馬了嗎？！

如果沒記錯的話，我還裝作是我自己的粉絲來著……

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。

萬念俱灰，黎晏轉過頭去試圖向Dorie發送求救信號。

然而下一刻，透過Dorie的墨鏡，她突然也在對方眼裏看到如出一轍的絕望。

黎晏：……

等等，難不成你小子也有什麽馬甲要掉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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